才早上5点,老耿就从床上爬起来了。
(资料图)
“心里放着一堆事儿,你一步起得晚,有可能今天好些个事情就办不了。”这名从业30多年的物流老板告诉第一财经说,自己曾见证过“人找车(物流)”的行业辉煌,但如今,他不得不为公司的百余辆车如何寻找更多客户发愁。
2月3日上午,当第一财经记者见到他时,他指着一辆停放在公司门前的大货车说,这是一辆宽4.2米、能同时拖挂三节车厢的物流车,但如今,一个上午快过去了,由于货源缺乏,只有一个车厢被装上了货物,剩余两节车厢仍然空空如也。
与老耿相邻的另一家物流公司老板也说,往年,生意好的时候,自己一天发走两三个班次的物流(货车)都很正常,现在,由于货源不足,则需要一两天才能发走一个班次。
“(春节后)本身要旺季的,(现在)没旺季了。”老耿说,往年,很多客户由于春节时的订单未能及时发出,会在节后上班时尽快发出,因此,物流公司也会在春节后,很快进入旺季,但今年,该来的复工,从正月初七就开始了,但该来的旺季,却迟迟没有等到。
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最新公布的中国公路物流运价指数显示,虽然近期物流运价指数有所反弹,但幅度却并不大。
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副会长蔡进亦表示:一些物流企业本身的市场和经营的压力比较大。综合来看,物流企业经营仍较为困难,特别是小型企业生产经营压力持续加大。
曾经辉煌
在过往30多年的从业经验中,老耿曾经见证过物流行业的兴衰沉浮。他说,作为一项与国计民生密切相关的产业,物流产业曾经先后经历过三个发展阶段:
在第一个阶段,即2002年的“非典”之前,以铁路运输为主的国企在物流业占据主导地位,民企则大多以停车场、信息部、托运部等形式出现,个体弱小;到了第二个阶段,即2002年之后,郑州物流业开始蓬勃发展,以货运公司、搬家公司、运输公司等形式出现的物流企业,如雨后春笋般增多;到了2014年,伴随着外地物流公司、快递公司入驻郑州,以及新物流公司的出现,物流产业开始逐步进入白热化竞争,不断降低的运价,吞噬着企业的利润,原本强势的物流企业,渐渐失去了议价能力,一些撑不下去的物流企业,最终破产、倒闭。
英雄迟暮时,总会常常忆起曾经的辉煌。曾经亲身经历过物流行业辉煌的老耿,这么些年,最难以忘记的是2002年“非典”前后的那五六年时间,那几年,行业虽然也在发展,但整个行业,供不应求,物流车都在路上,没停歇的空闲,甚至,连货主都得等车子有空间了才能把货发出去,现在,“(物流)车停在那儿,到该发车时都不一定能装满。”
“这么说吧,我老家的一个县城,2002年时,只有两三千辆货车,如今,两三万辆都不止了。”老耿的说法,也在国家有关部委对外发布的数据中得到了证实: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,2002年时,全国的公路营运载货汽车保有量,约为536.78万辆;交通运输部则在16年后发布数据称,2018年时,全国的营运货车已经一路攀升至1368万辆。
物流行业的竞争激烈程度,亦可从物流企业的工商注册数量中得到反馈。数据显示,2002年前后,全国仅有物流企业数千家,其中不少,还是国资背景的地方性货运平台,但到了2022年,中国的物流企业数量,已经增加到25000多家。
上升与下降
行业竞争的加剧,直接导致的便是运价的快速下降。过去,老耿的物流车,从广州拉一趟货回郑州,客户愿意支付运费17000元左右,现在,客户只愿意出价到8000元。“就这,你还得抢,你不干,有人愿意干,去个张三,来个李四。”行业的无序竞争,最终导致诸如老耿这样的老物流人们,也没了跟客户议价的资本。
老耿算了一笔账,从广州到郑州,一辆货车得耗油1000升,而一吨柴油的市场价,如今已经涨到8200元,再加上沿途要缴纳的过路费,“基本上没什么利润了。”
2022年底,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的数据也显示,1-11月份物流企业每百元物流收入中成本为96.1元,较1-10月份的93.8元提高2.5%。
一方面是运价的不断下降以及成本的不断上升,另一方面,则是运单量的大幅减少,双重压力之下,为公司生存发愁的老耿,甚至连信用卡都刷爆了。
老耿统计发现,与疫情前相比,自己公司的业务量,整整下降了30%。往年,老耿的物流公司,会一直营业到小年(腊月二十三)才放假,但这几年,才腊月初八,老耿的公司就因为没业务,不得不提前宣布放假了,这意味着,车辆整整比往年少运营了半个月,“我们很多车子,都快过年了,还在外地回不来,(因为)没货源。”
但是,虽然公司的运单量减少了,但该承担的固定开支却仍不能少。
物流行业的成本主要为仓储成本、运输成本、人工成本以及办公成本等。
老耿说,很多物流企业与客户签订的合同,大多在年初就已经签订,之后,虽然油价上调,运输成本攀升,但这些成本,很难转嫁给客户,只能由物流企业默默承担,相当于直接吃掉了公司的利润。
而且,由于很多物流园为了获得更多利润,会在租金之外,额外加价收取其它费用,譬如,维持公司运营的水,每吨要收费5块钱,电费每度要3块钱,再加上每年需要对外支出的租金,又是几百万元,再加上已经中标的上游客户,又动辄将付款账期拖延至两个月、三个月,老耿的资金链很快变得紧张起来。
“我们定的是(每月)15号发工资,到13号我都睡不着了,缺钱,心能不累吗?”找钱,成为老耿需要解决的最迫切问题,他也曾找过几家银行,但银行要求必须得有不动产抵押,才会放款,“我有车辆,有(跟客户签订的)合同,但人家不认。”
坚守与期待
“我们经常说,我们这些干物流的,真是操着卖白粉的心,挣着烂白菜的价,”说着说着,老耿也开始忍不住自嘲起来,但说起物流的价值,老耿的话匣子又打开了。
“这么说吧,现在快递确实方便,但实际上很多快递公司的长途物流,都是包给我们物流公司的。”而且,传统物流的报价,毕竟还是便宜,同样一个运输小件,快递可能要收费10元,但物流公司2块钱就愿意接单。从田间地头,到医院工厂,社会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传统物流,“都是我们这些人在干。你看吧,要是我们这些物流真都倒闭了,我们吃的米饭,每斤得贵上5毛钱都不止。”
老耿说,干了30多年物流,自己曾经挣过钱,也赔过钱,到现在,虽然还是平平淡淡,但仍然会坚守下去。
“再过三两个月,看看啥情况,我们都期待(经济)能恢复得更好。”没等到想象中的旺季,现在的老耿,想法也变得更实际了,“(未来)这两年,能把自己工人养好,有饭吃就行。”
如今的老耿,最大的期望是,希望能由当地政府出面,建立更规范的物流园区,一方面,能加强物流企业之间的相互合作,减少无序竞争,另一方面,能把租金、水电费也降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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